一出保定东站,便能看见一个高达十几米的门形建筑,上面写着“京畿之门”。保定之名始于元代的“保卫大都,安定天下”。由此开始,这里一直是畿辅要地,和历代首都关系微妙。
保定车站前的广场上立着“京畿之门”
5月1日,雄安新区(包括原保定下属雄县、容城、安新及周边部分区域)“满月”。据中新网报道,雄安新区临时党委副书记党晓龙5月13日表示,到2020年,新城雏形初步显现,骨干交通网络基本建成,起步区基础设施建设和产业布局框架基本形成;到2030年,一个绿色低碳、信息智能、宜居宜业的现代化新城显露活力,成为具较强竞争力和影响力的城市新星。
北京还没有直达雄安新区的火车。坐高铁从北京西站出发到保定东站,再转一趟车,才能到达有望改成雄安站的白洋淀站,所需要的时间是1个小时12分钟。这个距离是新区三县被选中的先决条件。
在划为新区之前,这里是几个典型的中国内陆县级城市,有亟待升级的工厂,也有如有色金属、塑料包装等资源型产业,还曾依托华北平原最大的淡水湖泊白洋淀“旅游兴县”。它们并不是你想象中的“一张白纸”,但与更大范围的中国速度相比,显得粗放而沉默。
2016年,雄县、安新、容城的生产总值合计是200亿元出头。雄安新区将要比肩的深圳和浦东新区同期生产总值分别是1.94万亿元和8732亿元。巨大的差距遇上国家层面的战略布局,小城的发展节奏骤然加快。
高铁疾驰,我从人头攒动的首都很快被“转移”到竣工才一年多的白洋淀站。后者北侧还有不少荒地,但远处的小麦地已是绿油油的一片。和农田里的小麦一样,容城、安新、雄县和它们的周边地区都迎来了春天。
白洋淀火车站,远处的红色条幅写着:容城欢迎创业者,新区拒绝炒房客
一
雄安新区的出现,有些打乱了江利盛的计划。
早在雄安新区成立之前,他所在的迎春鞋服有限公司就已经在筹划买地,开新工厂。“没有成立雄安新区的话可能就在周边买,现在要看一下政府规划的情况。”
身为公司副总,江利盛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流水线上一颗固定而繁忙的“螺丝钉”。
每天早上7点10分,江利盛都要准时和员工开早会;每天下午5点半,货运车会陆续开始装货,他会拿个小马扎坐在工厂门口抽样检查当天生产的鞋,大约一天有1万双鞋子从这里发往全国各地;每天晚上7点,是他在上下四层的工厂里来回检视的时间。
除了这些例行安排,迎春在生产和管理上的方方面面——大到一批货物出现问题后安排各方协调解决,一个新款鞋子布料、颜色的确认,小到批复几位工人预支更多生活费的申请,甚至培养员工在工厂的卫生习惯——都需要他。
在我和江利盛接触的几天里,他的电话、微信总是不断。有一个早上,他坐在办公室里,手机、座机、对讲机各自不停发出声响。忙乱中,对讲机响了,他伸手抓起了座机的听筒,喊了一声“喂”。
“我们来这边打工的目的就是想办法让家庭过得好一点,个人多吃点苦没关系。”江利盛说。
迎春位于安新县三台镇。安新县是华北地区最大的鞋业生产基地,现有企业1700多家,从业人员3万多人,年产各类鞋1.5亿双,年产值45亿元,其中绝大部分集中在三台镇。2016年公布的全国重点镇名单中,有3675个镇被列入重点,三台镇是雄安新区唯一一个上榜的镇。
三台镇已经有超过30年的制鞋历史。一位年过60岁的本地老人对“三台有多少鞋厂”这样的问题给出的反应和当地多数人一样,“这哪数得清啊”。江利盛认为,在这个面积为51.8平方公里的小镇,制鞋工厂达到1000家。
这个丁字路口,有超过3家的制鞋大工厂
27岁的李洁是土生土长的三台镇人。她还记得,小时候镇上做皮鞋比较多,后来随着潮流的变化,开始转向生产运动休闲类鞋。
1997年,杨国军和弟弟杨国昌在三台创立了亿昌体育用品公司,现在主要制造、销售运动鞋、休闲鞋、滑板鞋。李洁在大学毕业后,和杨国军的儿子结婚。如今,杨国军与妻子已经退居二线,李洁和丈夫作为接班人进入公司董事会,更多地参与公司的管理。
李洁的丈夫也是大学毕业,夫妻俩是当地少有的受过高等教育的90后管理人员。“基本上我们这边每家都有小作坊或者小厂子,他们都不太注重孩子的教育,多数孩子到初中毕业,甚至有的小学毕业就不上学了。”李洁说,“大部分父母和孩子自己都会觉得,反正家里的工厂有事儿干。”
花了20年时间,亿昌从一个家庭作坊发展到拥有两个厂区、总计25亩(超1.6万平方米)土地面积的工厂,员工近千人。迎春成立于1989年,现有员工近600人。
规模和产能的扩大要求原本以家庭为单位的制鞋厂引进更多职业经理人。据懒熊体育了解,三台的制鞋企业现在有90%的高管有过福建、广东、浙江三地鞋业的从业经验,其中不乏来自李宁、鸿星尔克、361度的前管理人员。
4年前,江利盛离开晋江求质鞋业,来到三台镇结识了迎春的老板。感念老板的赏识,更重要的是“可以发挥一下自己”,他选择留下,全权负责生产。
我和江利盛一起吃过三顿晚饭,在每一个餐厅,他都能遇到熟人,其中不少是和他在同一个时期从晋江来到这里的朋友,他总会说起“当年我和他一起在晋江……”这样的句子。
去年,江利盛介绍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也来到三台镇,开了一个制鞋的辅料厂,“他们一年也能挣个十几二十万。”
二
三台镇的鞋业主要面向中低端市场。亿昌和迎春旗下都有多个自主品牌,代工订单多在夏天淡季期完成。作为当地的大工厂和大品牌,两家工厂自有品牌运动鞋的市场售价为120元-180元,每双鞋子的寿命在3个月-1年之间。
在江利盛看来,这样的产品在整个中国属于中端品牌,往上是国产知名运动品牌和国际品牌,往下是材料、做工均差的小工厂,后者生产的鞋一般价格为几十元,寿命在一个月左右。此外,晋江所生产的“山寨”或者仿冒的鞋子,有着更高的市场售价和市场接受度,被当地人认为是另外一种层面的高端。
“我们的消费群体肯定是有的,而且占中国的绝大部分,代表了很大一部分的市场需求。”李洁说,“毕竟不可能叫人们都去穿奢侈品吧。”
不少淘金者把这里视为“早期的晋江”。李洁认为,在晋江鞋业整体下滑的大背景下,三台鞋业的上升和“船小好掉头”有关,“我们这边紧跟时尚,哪种流行趋势好,什么好卖,我们就做哪种。”
和其他产业集群带一样,门槛低(最多10天就能上手)、用工需求大以及收入相比以农业为主的家乡要可观得多,是三台吸引着大量工人的原因,其中多数来自河北以及旁边的河南省。
根据新三板公司天宏股份的财报,2016年年底,这家位于三台镇的制鞋公司有455名员工,其中生产部分417人,专科以下学历达到438人。
三台镇上亿兆鞋业的招聘启示
24岁的李建军已经在三台镇6年了。期间,他虽然辗转过几个鞋厂,但一直负责高频印刷。15岁的女工吴珍,今年春节后来到三台,在鞋厂里穿鞋带是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和李建军一样,吴珍是经老乡介绍知道这一工作机会,而老乡又是由另一个老乡的介绍选择从家乡离开。她和同事们集中坐在工厂的一个角落里,这个12人组成的穿鞋带小组是流水线上160道制鞋工序之一。
在9月-4月这样的旺季,工人们每周工作7天,每天工作时间达到12个小时(5月-8月的淡季每月可以有轮休)。早上7点半-12点,下午1点半-6点,晚上7点-10点,是他们的旺季规定工作时间,加班已成常态。
当我问及“是不是每周只有一个晚上不用上班”时,李建军立马纠正,“是只有一个晚上不用加班。”那个晚上是星期几由各工厂自行决定,通常在周六至周一之间。这是三台镇数万工人每周为数不多的自由时刻。
工人们按件计算工资。每天,吴珍要穿五、六百双鞋子,这一速度比组里最快的工人慢了一倍。吴珍算过,每穿一双鞋带,会帮她赚到两毛钱。一年下来,她的工资可以达到3万元。这是三台鞋厂工人中较为初级的工资。像李建军这样经验比较丰富的工人,一年可以赚得5万元。在三台,一个普通的员工一年工资最高可以达到7.5万元。
吴珍对3万元的工资还算满意,因为如果留在家乡贵州,她要和父母一起种烤烟,而“(三台)这边赚得比家里多多了”。
和1990年代的晋江一样,三台镇的薪资结算制度采用的是年结。每个月,工人向公司预支一部分生活费,李建军所在工厂的生活费标准是一个月600元。到了年底,公司在他的工资中扣除12个月、7200块的生活费后,一次性发放全年工资。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工人需要在印着鞋厂Logo的纸上写一份正式的申请书,介绍自己是哪个车间的,并阐明申请原因和金额,比如“要供房贷以及小孩开始上学,所以申请每月生活费预支2000元”。
对工厂来说,年结是减少员工流动和企业现金流压力的一种举措。李建军明确表示不喜欢这样的规则,但他和多数工人一样承认,每个月拿到手的钱少,可以省钱。年底回家时,他能拿到一大笔钱,攒下来买房、买车、娶媳妇、盖房子。今年春节离开家时,他发了一条朋友圈:“我想买你呀!可惜我要走了,来不及给你上户口了,等今年回来吧!”配图是两张江淮瑞风SUV的照片。根据汽车之家网站给出的指导价,这款车的价格在6.58-9.58万元之间。
“如果每个月给我,我就花掉了,到家就根本没有钱了。赚了钱,年底回家可以给爸爸妈妈一些钱,然后买点好吃的好用的回家。”吴珍一边穿着鞋带,一边说。
我见到吴珍时,她已经坐在椅子上穿了近10个小时的鞋带。长时间低头蹲坐,每天回到宿舍,腰酸背痛都是常态。“其实在这边还挺开心的,只是上班有点累,累了又不开心了,不过想想有钱挣还挺开心的。”她说。
对于雄安新区的成立,李建军是在4月1日晚上从手机上看到的消息,但他并不关心,也没有听到身边的人有所讨论。吴珍反问了一句,“雄安新区是什么?”
一家鞋厂的工人们晚上在加班
三
李建军和吴珍们并不知道,自己当下所在的这片土地,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机遇之中。其中最直观的就是土地和房产。
“他们开心死了,”三台镇一位鞋业管理人员这样描述他的老板和老板娘在4月1日晚上的状态,“他们有3个厂房,肯定升值了,价值可能上亿了。”
根据规划,雄安新区以特定区域为起步区先行开发,起步区面积约100平方公里,中期发展区面积约200平方公里,远期控制区面积约2000平方公里。
据新华社消息,4月26日,雄安新区筹备工作委员会召开新闻发布会,计划将30平方公里启动区的控制性详规和城市设计面向全球招标。
《北京日报》在5月17日报道,从雄安新区筹委会获悉,目前,雄安新区正在就新区范围内土地、人口、房屋及房屋租赁情况进行调查摸底。新区相关负责人表示,该调查与征迁安置无关。此次调查目的是全面掌握新区房地产需求、土地及房屋供给情况,为研究制定新区房地产政策、探索房地产开发建设新模式提供全面、准确的基础资料。
目前,官方尚未公布雄安新区的征地价格。微信公众号“读懂新三板”曾经报道,搜房网工业用地转让数据显示,天津滨海新区设立前后,该地区的工业用地转让价格大概升值了2倍到3倍左右。
以天宏股份为例,根据财报,这家公司拥有5.21万平方米的土地资源,按早前公开转让书的数据,这些土地价值8184万元。
更早被“意外的幸福”砸中的是个人。
安新县小张庄的小张从4月1日起,连着几天没睡好觉。在4月1日晚上,他就接到房产中介的电话,被告知两年前他在安新县城花4000元/平方米买的房子,已叫价到3万元/平方米。类似的事情在雄安新区蔓延,也第一时间充斥了各媒体版面。
在管控到来之前,小张一家就做出了不卖房子的决定。他很清楚,自己的房子离雄安新区核心地块大王镇小王营村很近,距离大约8公里,只需要20分钟车程。“这房子紧着以后的雄安市中心,可好了。”
雄县街头一个售楼中心
随着当地房产交易市场的关闭,个人有关卖不卖房的纠结已经暂时被动地告一段落,但更多的选择和纠结正在发生。
4月5日一早,雄县百花武馆馆主郭跃进试探着在朋友圈发出了房屋出租的信息。这条“1500平方的楼房,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可用于办公室、写字楼、居住、宾馆”的消息经朋友辗转转发,得到了一家知名企业的注意。第二天该公司就派出一行四人前来考察,提出以每年150万元的价格租下。
51岁的郭跃进习惯背手走路。8岁开始习武的他精通鹰爪翻子拳、京跤跤术和八极拳,其中鹰爪翻子拳是雄县土生土长的拳种。他的师父之一是八极拳大师王世泉。2009年,为了拍摄电影《一代宗师》,演员张震拜王世泉为师学习八极拳。张震曾经来过百花武馆短暂练习,郭跃进也曾跟随师父前往北京,和张震一起练拳。
在新区三县中,雄县可以追溯的历史最早,在夏朝既有建制。或许因为历史上多次成为边界,还曾是宋辽交兵的主战场,这里一直崇尚武风。2014年,“雄县制造”(编剧、导演和演员全是雄县人)的功夫电影《武痴》讲述的就是当地民间武林的真实故事,郭跃进是3名主演之一。“武痴”也被他拿来当作微信名。
多年前,郭跃进就成为村里的拳师,免费给孩子们教学。2015年,随着自身经济能力的好转,郭跃进成立百花武馆,主要教授10岁左右的孩子学习武术。去年,百花武馆开始收费,一年3000元、不限课时。尽管收入在支付完3位教练的工资之后所剩无几,郭跃进还是已经把百花武馆作为生活和工作的重心。
郭跃进的百花武馆,他们一家就住在武馆隔壁
“不管雄安新区成不成立,我下一步都打算成立一个更大的武术会,比如现在的话可以叫雄安武术会。”郭跃进说,“现在我们有小孩儿的摔跤队,希望向雄安新区申报,如果获得同意的话,我还想弄一个(规模)大一点的专业队。”
郭家的房子一共有三楼,一楼、三楼是武馆,二楼闲置,三楼还有近300平米的地方是一家人居住的地方。打算出租的1500平方米包括武馆的一楼和二楼。郭跃进强调,即便把房子出租,他也会保留三楼武馆继续教学,并且继续在此居住。
但郭跃进的妻子担心,只剩500平米的武馆面积太小了,“雄安新区成立后,如果武术同志们过来了在哪待着?”而且,房子出租之后的人来人往将会打破他们原本的舒适,“让自己住着不舒服了,这样也不划算。”
郭跃进内心有一把秤,“这是考验。租出去的话,不用干事一年给你一百多万,很轻松;不租出去的话就是自己去干事儿,钱挣得少,不过,武馆的人气可能会旺。”
一个多月以来,郭跃进的房子一直在准备出租状态。由于之前有意向的企业突然提出第一年免租金的要求,郭跃进一家难以接受,这次合作也就不了了之。但他还在等待合适的合作方,等待一个尽量两全的方案。
天降雄安让他们的人生突然拥有这样的选择和机会,他们内心难免又有错过和遗憾的担心。
前一天才达成的“不出租”共识,在谈话间总又被妻子再次提出,郭跃进小小地埋怨道,“咱们说不谈这个话题了,你看你又转到这儿了,心刚下去,被你这一说,又上来了。”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发生,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四
郭跃进一家在主动和被动之间卷入江湖。雄安新区的成立也让搬迁成为三台镇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
一位鞋厂高层对懒熊体育透露,目前关于搬迁尚未出台比较明确的政策,但政府部门在召集部分企业开会时强调“目前大家要做好当下,我们会妥善考虑三台的鞋厂未来发展。”
对于搬迁,多家鞋厂高层的意见比较统一,最好是把产业保留在雄安新区,在不要离三台镇太远的地方建一个工业新区,给预补助款建起新厂房后再动迁,建好了各工厂进行平移,不耽误生产和就业。
三台的鞋企基本都经历过搬迁,过去它们集中在旧鞋材市场里,后来搬到北方鞋都,现在大企业多集中在张村制鞋工业区。每一次搬迁都意味着规模扩大、管理规范和进步,这意味着会有整合和淘汰。对于雄安新区带来的下一次搬迁,李洁认为,“没有相关的资质,没有实力,没有管理理念的一些中小型工厂肯定会有一批做不下去。”
三台旧鞋材市场
江利盛表示,这个契机或许可以给鞋业一个飞跃的机会。“(迎春)未来计划搬到新工厂之后要有100亩地,要形成完整的产业配套链,”他说,“会增加自己的面针厂、电雕厂、复合厂等,除了大底在外边做,其他材料全部自己做。这样缩短生产周期,而且利润可以最大化,降低产品价格,提高竞争力和市场份额。”
不过,江利盛很清楚,自己未来几年内就会离开三台。考虑到孩子教育问题,这个四口之家分居三地——妻子带着小儿子在她的合肥老家,念高中的大儿子在江利盛的老家福建三明明溪和奶奶一起生活,他在两地各买了一套房。目前,江利盛正在寻找安徽的一些投资机会。
江利盛在工厂很严厉,不少员工都很敬畏他。和工人们一样,每天晚上6点到7点的休息时间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放松的时间。就是在这一个小时里,他突然表露出人到中年的一种失落,“现在在这个工厂我这个职务算是最高级别了,再往上就是老板了,但走出了这个厂,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前年父亲60岁生日,江利盛给父母买了到北京的机票,特地让两位老人体验了一把从来没有坐过的飞机。“带他们去天安门广场,去看毛主席遗像,去故宫,可是那天光排队就排了5个小时,大量时间花费在等待上,好像我们的时间不值钱一样,特别特别难过,后来就不想去了。”他说,“我们都是小蚂蚁一个。”
而对李洁来说,这里就是她的家。作为家族企业的接班人,她反复强调,这里一砖一瓦都是父辈的心血。
在雄安新区成立之前,亿昌就树立了成为“河北名牌,中国名牌,世界名牌”的愿景。“之前我们自己其实内心也会想,我们做‘世界名牌’这个愿景是不是太遥远了。”李洁说,“现在雄安新区成立,我们这儿就仅次于北京了,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发展成世界名牌呢?”
4月中旬,李洁带着4岁的儿子去了安新县政府门口照相,还把工厂的每个地方都拍了照作为留念。如今,三县的县政府都是当地一个热门拍照点,前来和县政府招牌和办公大楼合照的居民不断。他们担心,未来“安新”“雄县”“容城”这些家乡的名字将会被人遗忘。一个今年4岁的孩子长大后对家乡的记忆可能只有“雄安新区”。
雄县人民政府门口拍照的人
有趣的是,雄安人一边以这样的方式留恋各自的“县”,一边快速又自然地拥抱了自己的新名头,用于日常中以及朋友圈里的表达。
这一个多月里,李洁曾到天津出差,回家那天,她的朋友圈发的是“回我大雄安”这样的字眼;郭跃进的朋友圈里转发了一段容城见义勇为的事迹,开头写的是“雄安新区人的骄傲”。就连紧邻容城县的白沟新城也是如此,白沟燃力量健身房的老板张占东在4月3日转发了一条很长的朋友圈,开头是“作为雄安人和白沟人”。
雄安新区宣布成立那几天,一条微信在雄安和周边地区被疯狂转发:
“大家现在除了关注房价和政府拆迁分您几套住房、补您多少钱的同时,我还希望您做好下面的事情:和您的孩子深切的谈一次,把这个喜讯分享给他,告诉他:一定要坚持把书读下去!试问,一个只有初中文凭的人如何在如深圳和浦东一样的经济特区生存下去?从前,孩子们不学,尚可以回村随便干点活,可是,咱们的村马上就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大产业,企业,一栋栋高楼将拔地而起,您的孩子不用再背井离乡,不用再去南方发展,他们将在自己的家乡雄安新区施展宏图大志,再过几年,他们可以在家门口上清华北大!可是……如果中途辍学,如果学无所成,将会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在自己的家乡,他们将面临无法生存下去!这项百年大计,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我们的孩子们!他们的起点将比我们高出很多,这样的机遇,这样的幸运,快点教育他们去发奋努力吧!,为自己的明天努力学习!请家长在家为我的思想教育工作,学习动力激发工作做好铺垫,真的难以言表,雄安腾飞,就意味着我们的孩子即将腾飞!知识就是他们在雄安新区的腾飞之翼啊!”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江利盛、李建军、吴珍为化名。)来自微信公众号“懒熊体育”(ID:lanxionglanqiu),作者刘南琦。